花见花开悦悦姐

李悦悦没有太固定的办公地点，经常全国各地走动。趁她最近在北京“流窜”，「我有嘉宾」将其邀请至嘉宾传媒的北京办公室，进行了专访。

当日下午3点，李悦悦如期而至。她一进门，办公室就炸开了锅。因为参加嘉宾大学活动而认识李悦悦的同事们，显然都很喜欢她，一哄而上、嬉闹寒暄，亲切地称她“悦悦姐”。李悦悦似乎对这种场面早就习以为常，笑语晏晏，爽朗地招呼大家一起挽手合影，场面十分热闹。

采访第二天早上，正当笔者开始落笔成文之时，却发现李悦悦已经在个人公众号“悦聊悦开心”上发表了关于这次采访的感想。翻看她的个人公众号，笔者发现，从开号到现在，她每天都会发一分钟语音加一篇文章，分享生活和工作中的感悟，已经坚持了1163天。作为一个事务繁忙的创业者，李悦悦的做事效率和旺盛精力，着实让笔者震惊了一把。

在这一点上，李悦悦似乎受母亲张素芳的影响颇深。已经70多岁的张妈妈，仍然担任着成都芳草药业的董事长，管理公司日常事务，业余时间还张罗着很多事情。比如前不久她在小程序上开了一个讲水产、教育等主题的视频课程，每周一次课，如今已经讲到了第25节课。采访中，李悦悦不止一次表达了对母亲的崇拜：“我妈很牛。”

图为李悦悦母亲张素芳

  肆意洒脱前半生

张妈妈曾参与组建四川省水产研究所鱼病研究室，担任西南农业大学鱼病方向的教授。那些年，下海创业的水产“学院派”不多，张妈妈却是敢为天下先的那批人。1993年，她创立了芳草药业有限公司，生产以中草药为主体的绿色水产药物和添加剂。

因为特立独行的张妈妈，李悦悦得以拥有了特殊的成长经历和肆意洒脱的前半生。

李悦悦直到初中才开始上学。别的孩子在学校上小学的时候，张妈妈用自己独创的方法自己在家教李悦悦。比如，张妈妈告诉李悦悦，学一门新学科，书本目录特别重要，弄明白了，考试就容易很多了。这样的教育，让李悦悦获得了一种独特的、结构化的学习能力，吸收新学科知识的速度比一般人快很多。进学校之后，李悦悦成了那种只要她愿意就能考第一的特殊学生。

李悦悦的第一个大学专业是物理专业，1995年又进入上海海洋大学学习。一年多后，她考了托福，到新加坡国立大学任职和学习，专业是生物和工商管理。几年后，李悦悦觉得新加坡发展空间太小，于是去了美国，在外资企业做了几年高薪白领。

跟大部分创二代类似，在外历练多年之后，2004年，李悦悦回国了，进入张妈妈开创的芳草任总经理。那时，李悦悦给自己的定位就是职业经理人。对李悦悦的经营管理能力，张妈妈曾经给过这样的评价：“在我看来，李悦悦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职业经理人，但是如果管理工厂，我只能打70分。”

只能得到70分的原因，是从小不愁吃穿、大手大脚的李悦悦在进入芳草之后，发现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的妈妈，在公司竟然是个十足的“资本家”——员工们工作辛苦，公司给员工的工资在李悦悦看来却那么低，员工福利也不够好......

这种体会，激发了看武侠小说长大的李悦悦的侠义心肠，她变着法儿给员工们加工资、加福利、改善工作和生活条件。到她主导公司的第3年，在营业收入并无下降的情况下，因为经营成本的上升，公司竟然出现了亏损的迹象。

此前一直“纵容”李悦悦对公司肆意改革的张妈妈终于绷不住了，要求回归到之前的做法。李悦悦不愿让步，跟张妈妈大吵了一架，带着100万负气出走，去广东创业，自立门户成立了渔愉鱼科技有限公司。

  再创之新

李悦悦很早就对自己有了比较理性的认识。她觉得自己是那种学习能力不错，但不是特别善于做原创和创新的人。在选择创业方向上面，李悦悦一直坚持一个原则：在一个足够大且代表未来方向的领域里面，做自己的能力圈之内的事。

渔愉鱼做的也是水产行业的生意。选择水产行业，在当时对李悦悦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李悦悦想做的事情，跟张妈妈有很大不同。

在芳草工作期间，李悦悦曾经投入了大量精力做市场开拓工作，得以对水产行业有了深入的了解。她发现，妈妈所在的这个行业，因为需求端情况复杂等问题，品牌小而杂，竞品数量众多，基本就是资金和劳动密集型企业，早就是一片红海，想把品牌继续做大的机会其实不大。

“当时就想要做一个平台类的东西。”李悦悦回忆说，“我觉得，机会在中间环节。水产行业的交易环节多，销售成本高；经销商文化水平低，在新技术、新设备的使用上，无法对渔户起指导和引领作用。

基于这个思路，李悦悦做了一个APP，撮合B2B水产品交易的平台“鱼大大”，供应商、经销商、渔民和养殖户可以通过这个平台交易渔用物资、鱼苗、鱼等，学习行业知识，获得渔业信息和服务。到现在，已经有10万多人下载了这个APP，日活达到3000以上，平台撮合的总交易额已经超过20多亿元。

图为鱼大大APP首页截图

直到目前，李悦悦都没有从“鱼大大”APP收取任何费用。为了完善APP内的信任机制建设，鱼大大开设了担保业务，之后利用担保业务产生的资金池做起了担保金融业务。

她认为，“鱼大大”APP是行业信息和知识的载体，是行业的“基础设施”，这个APP更适合作为一个很好的行业切入口和树立品牌口碑的载体存在。她还有很多方法去做整个水产行业的生意。

比如，现在李悦悦想做的“平台类的东西”暂时落在了线下的鱼大大品牌加盟上。供应端，她跟包括芳草在内的大量上游渔用物质品牌商签了独立代理，产品主要集中在渔药、机械、检测仪器、渔网具等方面。销售端，李悦悦用了8年时间，说服了全国1万多家乡镇零售店加盟鱼大大品牌。这些店统一采用鱼大大的品牌标识，统一销售鱼大大代理的产品。

这条渔用物资的业务线增长很快，经过2013年、2014年的品牌建设期，之后每年的销售额都会翻一倍。

李悦悦很早就发现，水产行业从业者的学历一般都不高，确切地讲，是只有20%的水产行业从业者是有学历的，他们做生意的思维有很大的局限性。于是在2015年，李悦悦启动了以“水二爷创业营”为核心的教育业务，帮助水产从业者们习成新的经商思维。

现在，“鱼大大”APP上的专业水产内容加上“水二爷创业营”等教育产品，慢慢让鱼大大变成了水产行业里面最专业的内容和教育品牌，教育顺理成章地成了给鱼大大带来不错收入的另一条业务线。

  温柔这剂猛药

现在，李悦悦和妈妈的关系特别好。用李悦悦的话说，“就像情人一样，一顿饭能吃3个小时”。这样的场景，是李悦悦在前几年无法想象。从之前的负气出走，到现在的惺惺相惜，这样的转变是怎么发生的？

李悦悦的全产业链玩法，是张妈妈一开始是不理解的，但后来慢慢看到了其中的机会，还因此对芳草进行了改革。

之前，芳草除了自己做研发、生产，销售也是自己做。但正如李悦悦创业时所得出的结论：这个行业，品牌小而杂，竞品数量众多，早就是一片红海，品牌商的市场拓展很难做。芳草是鱼大大绕不过去的一个供应商。建立供应关系之后，李悦悦一直劝说妈妈做单一产品，并且把销售工作全部交给鱼大大做，芳草在内部砍掉销售功能，专心做研发、生产。看到鱼大大销量渐渐有了成效之后，妈妈接受了李悦悦的建议。

从小从来没有为钱苦恼过的李悦悦，在自己创业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在钱不多的时候把一块掰成两块花的经历。当压缩成本成了必须的本领时，李悦悦终于慢慢能理解妈妈了，“像我这样的人，大概只有经历过创业的艰辛，才能理解钱的价值、做企业的为难之处”。这样的心路历程，让李悦悦和妈妈成了最能理解对方的人。

但李悦悦毕竟已经身中“富二代之毒”多年，想彻底“根治”，成为那种真正严苛的老板，其实很难。更何况，她早年在王雪红手下做事，受其熏陶，成为了基督教徒。这些经历，时刻影响着李悦悦作为老板的处世风格。

每天早上6点多，李悦悦都会被公司员工群的消息推送声音叫醒。员工们陆陆续续报告各项工作的进度、遇到的问题、解决方案推进情况……李悦悦向笔者展示这个群时，笔者心想：“天啦，原来一个曾经侠义肝胆地为员工争取权益的人，自己创起业来，也会变成‘资本家’啊”。李悦悦似乎猜到了笔者的想法，于是解释道：“是他们主动这么早开始工作的，我没要求哦。”

这得从李悦悦创造的奇特的公司文化和管理方式说起。

鱼大大现在有100多个员工，每个员工都是李悦悦亲自挑选并培养起来的。创业头3年是李悦悦整个创业过程中比较累的时候，主要原因是她需要花较多的时间培训员工，同时和员工培养融洽的上下级感情。这种类似师徒的上下级关系，形成了如今公司极强的凝聚力。

而且鱼大大每个员工都是合伙人，都必须持股。李悦悦认为，对一家公司而言，合伙人和普通员工真的完全是两种生物，做事效果完全不同。她很少去公司，也不要求员工坐班，但要求员工把活干好，每个员工都被“赋予”了CEO的作息时间，要24小时待命。

李悦悦认为：“在尊重和爱护的基础上，去调动和激发每个员工对工作真正的热情，让他们得到想得到的东西。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管理机制要能达到的效果。”

李悦悦的管理手段大气而温柔。这种温柔，不只是给了员工，还给了很多她认为值得得到它的人，比如供应商。

现在李悦悦每天会重点盯销售数据和财务数据，每天只要财务说账上现金超过了100万，她就会要求财务把多出来的钱付给供应商。“留那么多钱干嘛？供应商都不容易，还不如早点把款付给他们，让人家好周转”，李悦悦说。在赊销盛行的水产行业，几年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鱼大大，凭借处处为供应商着想的“人品”，很快在供应商端积累了很好的口碑，大家都高兴给鱼大大供货，纷纷主动把独家代理权交给鱼大大。

  冰与火之歌

温柔并不代表软弱，李悦悦的温柔是有“眼睛”的，会慎重选择给予的对象。她从小喜欢看武侠小说，骨子里崇尚惩恶扬善，如果遇到恶人，她绝不会放过好好教训一把对方的机会。

李悦悦刚回国在妈妈公司时，有人随便找了个借口想讹芳草5万块钱，张妈妈希望像以往一样息事宁人，但李悦悦不肯。她觉得就是因为妈妈息事宁人的做法才让这种人屡次来犯，这次一定要纠缠到底，把对方驯服。于是，李悦悦硬生生死咬住对方不放，把法律程序一走到底，连法官都意外了：这么大的公司，为了5万块钱，至于这么较真吗？

最后，对方发现李悦悦实在难缠，于是亲自上门服软。李悦悦觉得，这么做非常值得，因为自从那次之后，芳草再也没有遇到类似的讹诈事件。妈妈也因此打心眼里服了女儿一次。

水产行业杂牌很多，假冒产品更多。自从进入这个行业，李悦悦就有一个习惯，去全国各地出差时，发现了假冒产品就拍照片，让员工通过鱼大大的自媒体曝光出去。日常她去给水产从业者做培训时，也会宣传打假。为此，李悦悦曾经被人威胁，对方发狠话，“你再曝光我的东西，就给我小心点。”李悦悦一点不含糊地回应对方说，你随意，我没什么可怕的。

作为企业法人，李悦悦的确没啥可攻击的点。在新加坡、美国这些法律意识和纳税意识深入骨髓的国家呆了多年之后，李悦悦的合规意识很清晰。创业初期，她就给自己定了几条底线，比如不违法、不逃税、不赚快钱，这些年也一一执行下来。常年身在“斗兽场”，李悦悦也深知“盔甲”之重要。这几年，李悦悦悄咪咪地把水产行业的法律法规都琢磨了个透，透到农业部都想请她去给各企事业单位讲法律法规。

小说《三体》中里出现过一个特殊的观点，总体意思是说，应对一个特别复杂的主体，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保持简单直接。回国多年之后，李悦悦总结自己这些年在国内经历的事情，发觉在中国这个复杂主体很多的社会，简单直接其实更管用。

  克制是一种必要的美感

采访当天，李悦悦穿着一件的黑色T恤，T恤正面印着“打群架”字样，这是她们团队的队服。类似的T恤她还有好几件，整个夏天基本就换着穿。配上牛仔裤和白色帆布袋，这身跟大学生并无二致的朴素行头，就是李悦悦做了几十年白富美之后现今的最爱。

“我对物质的欲望很低了现在，年轻的时候已经够够的了”，李悦悦说年轻时干过所有富二代爱干的事儿，出国、买豪车豪宅、买奢侈品、泡吧、混迹于各种高端party……“但久了就厌倦了”，对李悦悦这种会公开与人探讨人生意义的人来说，返璞归真只是时间的问题。

创业之初，李悦悦是为了向妈妈证明自己的能力；融资之后，李悦悦证明的对象变成了投资人；现在，李悦悦的想法变了：“创业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生活状态。”

李悦悦觉得，可能每个人创业初衷有所不同，有人为了赚钱，有人为了自由、为了证明自己，也有人为了改变世界......但最后大家都会回到对人生思考的层面上去，比如潘石屹、任志强等等都是这样。

“创业的好处是，有一个事情你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计划、去试验，看着它慢慢变成你想要的样子，看着外界因为你所做的一切，发生一些良性的变化”，她无意拔高自己。

鱼大大的业务线里面，教育世家出身的李悦悦觉得最有意义的是教育和内容这两条，虽然现在它们对营收的贡献并不如渔用物资那么大：“如果有一天，可以把所有的业务完全交给经理人管理，我还是会自己做教育和内容，这是对一个行业作用很大的部分，它们的外延也很大。”

比如，鱼大大的“水二爷创业营”可以带着水产从业者们到全球各地学习各种行业最顶尖、最新潮的玩法，教会他们用新的思维方法做生意，李悦悦觉得这就很有意义。最近，李悦悦把以“水二爷创业营”为核心的教育业务独立了出来，刚刚拿到了一轮融资。

国内水产行业是万亿市场，有2000万的从业人员，这个市场足够大，也是消费升级的重点行业。李悦悦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几个切入口，开始全产业链布局。她认为全产业链的做法不适合激进，而是要有稳步的成长节奏。

当鱼大大品牌在行业内打响，且渔用物资、担保金融、教育三大业务线运行稳定之后，李悦悦最近开始启动第四条业务线：自营活鱼。

鱼大大将建成国内乃至全球首个活鱼供应链，按照李悦悦的规划，餐厅、生鲜线下店、生鲜电商等一切需要活鱼的B端都可能成为鱼大大的客户，市场之大，尽可想象。

这就是李悦悦所说的稳步的成长节奏的重要性。鱼大大在这个阶段去做自营活鱼，很多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但如果在当年刚进水产行业时就开始做自营活鱼，就很难。

因此，她特别注意投资人的选择。鱼大大的投资人基本都是她的熟人，老同学居多。这些人足够了解她，能真正地理解和信任她，给她足够的空间去发挥，而不是不一味地追求快速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