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怀仁:从煤炭大县到北方瓷都 | 嘉宾案例付费阅读
案例·商业报道 · 2019-10-09
【婷姐推荐语】
这是「我有嘉宾」为您带来的第277个案例。
10月11日,由山西省朔州市主办、嘉宾大学联合主办的“2019中国·怀仁二次元经济与人工智能峰会”即将在朔州怀仁市召开。大会筹备期间,我多次造访怀仁。几次行程中,令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这里的陶瓷工厂。每年,有18亿件瓷器从这里的生产线上、从修坯师傅的刀下、从贴花女工的手中生产出来,销往全世界。
怀仁曾是一个产煤大县,但随着煤炭去产能的推进,陶瓷、医药、畜牧业等产业成为政府大力发展的产业。打造北方瓷都的目标彰显着政府转型的决心。尽管与陶瓷先进地区相比,怀仁的陶瓷生产仍有差距,但随着一系列政策和措施的推进,这座县级城市的陶瓷产业也走上了一条转型升级之路。
怀仁曾是一个产煤大县,但随着煤炭去产能的推进,陶瓷、医药、畜牧业等产业成为政府大力发展的产业。打造北方瓷都的目标彰显着政府转型的决心。尽管与陶瓷先进地区相比,怀仁的陶瓷生产仍有差距,但随着一系列政策和措施的推进,这座县级城市的陶瓷产业也走上了一条转型升级之路。
每一件日用瓷器的诞生都要经过多个工序才得以完成:注浆、滚压、修坯、挂釉、贴花、烧制、彩烤、包装等。要完成一件这种由瓷石、高岭土、石英石、莫来石等矿物质组成的经高温(约1280℃-1400℃)烧制而来的日用品,在传统的手工、半自动化工厂里,这些工序需要很多人来依次完成。
山西朔州怀仁市有4万余人在100多条瓷器生产线上做着这些工作,每年能够生产28亿件产品,占据了全国三分之一的日用瓷市场。截至2018年底,全市共有45家陶瓷生产企业。恒源瓷业是怀仁当地规模较大的一家,其建筑面积4万平米的车间是亚洲最大的日用瓷单体车间。
在恒源巨大的车间里,七八层的架子上摆满了等待上釉、烧制的坯,光着膀子的师傅将一摞摞产品摆到推车上,长长的隧道窑隆隆作响,让整个车间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滚压区采用了广东生产的机器,将石膏模里的粘土快速进行镟坯成型。而在贴花车间,女工们熟练地从身旁的水桶中取出盘子,分别在底部和内侧贴三个花纸,顺手用软刷均匀抚平,然后摞到桌子上,整套动作下来需要12秒时间。
陶瓷车间里的女工正在贴花
恒源瓷业是“煤炭企业家”孙万在2009年投资5亿元创建的。彼时,煤炭的黄金十年已经远去,在国家煤炭去产能的大背景下,很大一批煤炭企业经过了兼并重组。怀仁市积极推出优惠政策,吸引一批企业家和煤老板选择在家乡二次创业,将30多亿元资金投向非煤产业。
如今,陶瓷已成为怀仁的重要支柱产业,超过十分之一的人口在从事陶瓷生产。随着一系列招商引资和产业转型升级的探索,曾经的煤炭大县正全力打造北方瓷都,经济也正由“黑”变“白”。
经济“变色”
毗邻“煤都”大同,怀仁也是一个产煤重地。1234平方公里的面积,煤炭储量高达19.3亿吨,实际每年产煤2000万吨左右,而每年煤炭的发运能力则为8000万吨。不过,在朔州市委“生态立市、稳煤促新”战略部署下,怀仁市的煤炭工业增加值占全部工业增加值比重正在逐年下降,2018年同比下降了1.63%。
在“去煤”这条转型之路上,怀仁市走得十分坚决。2018年,怀仁市实施产业转型项目90个,完成投资45亿元,占固投比重达65%,投资结构明显优化。
在能源结构上,怀仁大力推进风能、太阳能、生物质能等新能源开发,已开工建设新能源垃圾发电和数个风电项目。对煤炭行业本身,怀仁则严守环保、能耗、技术标准,推动煤炭落后产能退出,加快煤矿机械化、自动化、信息化、智能化“四化”建设。
陶瓷产业与煤炭产业紧密相关。过去,陶瓷企业普遍采用煤炭作为烧制陶瓷的燃料,造成了不小的污染。为此,政府和企业进行了大量的投入。恒源瓷业斥巨资建了一条长达15公里的天然气专线,并将原本打算采用的煤气烧成改为天然气烧成。在工业园区,公司还栽种了5000多棵树,用来解决噪声和防风沙。通过技术改造,所有废瓷也可以全部当做原料回收利用。到2018年底,怀仁市的陶瓷企业已经全部实现了煤改气。
煤炭作为燃料的时代结束了,但不代表煤炭对陶瓷不再有用。在怀仁市尊屹陶瓷的试验车间,黑色的煤矸石经过一系列加工工艺,竟烧制成了精美的白瓷。通过技术创新,尊屹陶瓷为怀仁的煤炭资源找到了一种新的用途。相比直接销售煤矸石,这种利用方式提高了约30%的经济效益。
煤炭产业链终端的煤矸石竟变成了陶瓷产业链上游的高岭土,尊屹陶瓷也开创了陶瓷企业与煤企“联姻”的范例。煤炭企业以股份合作的形式为陶瓷企业注资,同时提供生产原料。丰富的煤矸石资源也让陶瓷生产成本降了下来。经过煅烧后的煤矸石生产陶瓷比南方陶瓷生产原料高岭土每吨节省近千元。
尊屹陶瓷的原料加工车间
目前,在怀仁市金沙滩陶瓷工业园内,已有多家煤炭企业投资建设了亿元以上的陶瓷生产项目,全部与景德镇、潮州、唐山等全国先进瓷区企业合作联营。
打造北方瓷都
怀仁陶瓷历史已逾千年,史载“惟陶埴一技,独擅北方”,是中国陶瓷的发源地之一。新中国成立以来,怀仁日用陶瓷工业得到长足发展,先后办起了多家陶瓷厂,生产规模不断扩大。在怀仁,吴家窑瓷厂生产的黑釉描金盖杯被载入《中国陶瓷史》,上世纪七十年代黑釉描金盖杯被人民大会堂选用。
经过长期发展,怀仁陶瓷产业已辐射带动七个乡镇80多个村,产品已由日用瓷、包装瓷、琉璃瓷,扩展到工艺瓷、工业瓷、建筑瓷等门类,形成国宴瓷、高白瓷、釉中彩等十多个系列2000多个品种。预计到2020年,怀仁全市陶瓷生产企业生产线将分分别达到65家和150条,实现年生产各类瓷器30亿件。
为了发展陶瓷产业,怀仁市将“发展高端陶瓷”放在全市“六大产业”之首,市委、市政府牵头“跑出去”,市委书记刘亮亲自带队,赴广州、深圳、潮州等地考察陶瓷产业状况并开展招商引资活动。2019上半年,金沙滩镇党委、政府组织全镇干部跑出去招商,分别从包头、大同和湖南引进了陶瓷装饰墙砖生产线、陶瓷制品烤花加工和自动化陶瓷生产线等项目。
广州某工厂的日用陶瓷自动生产线
不过,尽管生产规模不断扩大,怀仁的陶瓷产业在人才、工艺技术研发及品牌建设上仍存在“软肋”。
陶瓷人才的培养和技术研发能力是持续发展的核心问题。尊屹陶瓷的总经理彭建春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当年,高考超过一本线的他,却在家人的反对下去了景德镇瓷器学院求学。毕业后,彭建春在景德镇当了工人,把从找土到压坯、上釉、烧制的陶瓷工序都干了一遍。
2013年,他回到怀仁创办了尊屹陶瓷,成立实验车间,研究原料和釉,并成功用怀仁高岭土烧制了异形陶瓷。目前,尊屹的产品全部出口,远销29个国家。异形陶瓷尤其受到国外客户的认可。
尊屹陶瓷展厅里的日用瓷器
为了解决人才问题,怀仁市政府正全面加快建设山西省怀仁陶瓷职业技术学院。据负责人介绍,该学院项目总投资7.74亿元,为三年制大专院校,设陶瓷材料分析与应用系、陶瓷装备研究与应用系、陶瓷艺术设计系、数字设计系等六个系,以及实训和研发“两个中心”,办学规模为在校生5000人。
除此之外,当地政府还有计划地组织企业家进行集中培训、外出取经,学习山东淄博、广东潮州等地的先进陶瓷生产工艺和技术。
与人才问题一样,陶瓷品牌也需要时间去慢慢培育。怀仁陶瓷历史悠久,但用业内人士的话说,却是“行内知名,行外无名”。全世界都将景德镇作为中国瓷器之都,但却鲜有人知道景德镇的许多产品是由怀仁的工厂贴牌生产。拥有如此规模的陶瓷产业,却在做贴牌生产,“真是非常可惜的事情”,怀仁当地老百姓感慨道。
为此,以尊屹为代表的陶瓷企业开始高薪聘请国内知名陶瓷专家和学者,着力传承与发扬釉下彩茶色花绘、窑变和赐花等传统陶瓷文化艺术,并引进潮州企业成熟管理人员和技术工人,与景德镇陶瓷学院、山东硅酸盐研究所以及潮州、淄博等各大瓷区的技术开发公司建立合作关系,共同研发、成果共享,以新产品工艺和文化内涵打响“怀仁陶瓷”品牌,打造“北方瓷都”。
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怀仁市陶瓷企业不断投资,扩大规模。在生产线全部投产后,恒源瓷业能达到年产6000万件各类瓷器,解决了1000人的就业,而尊屹则能年产1.2亿件瓷器,标准化瓷泥10万吨,釉料1万吨,花纸1亿张,并吸收就业2000人。
取得这样的经济效益,对怀仁这个晋北之城来说值得称赞。但需要注意的是,以目前的生产方式,增加6000万件产能,陶瓷企业就需要额外增加约1000人的劳动力。而放眼全国、全世界的陶瓷产业来看,怀仁陶瓷产业仍然起步较晚,且在自动化的进程上也仍然落后。
由于原材料供应依赖进口,日本的陶瓷企业将更多精力放在了技术研发和自动化上。日本存在相当规模的职业陶艺家,陶瓷生产也很早就实现了数字化设计,利用了光造型等新型制造技术。除了注浆、杯柄粘贴等少数工序需要人工外,从原料加工、水压成型、施釉到干燥、烧制,早已在几十年前就实现了全自动化。除了日本,德国的陶瓷生产技术及自动化设备也十分先进,其日用瓷生产占据了欧洲的25%。
华缶陶瓷的老板曾永谦对此深有体会。他也是回乡二次创业的煤老板之一。十几年前,曾永谦就到日本、德国及广州等地观摩过陶瓷自动化生产设备,也萌生了做自动化的想法。
曾永谦的公司主要做日用白瓷,年产3000多万件,营收达2000万元。不过,贸易战曾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前几年,越南市场比较好卖,货物都发到越南,再通过越南转售全世界。现在由于贸易战,越南已经停了。目前主要是在国内市场,砸价,砸的骨头都碎了,也要撑着来。”他说。此前,出口占公司整体销售额的一半。
市场形势的严峻让曾永谦坚定了自己做自动化的想法。他介绍,自己从十年前就开始想要做自动化生产了。目前,他组建了30多人的团队,专门研究陶瓷自动化生产线。虽然很多方面还不完善,但以目前的测试来看,机器能降低60%的人工成本,将原本三四天的生产流程可以三个小时内完成。并且,自动化生产也很大程度上提高了产品品质。
“为什么要做机器人?主要是降低成本。用不起人,用人的价位太高了。从这里面(机器人)找出路,找活路。”曾永谦说。他算了一笔账,一套生产线需要投入七八十万,一个工厂就需要12条,整体投入需要1500万元。但核算下来,一件能便宜1毛钱,一年就能拿回投资。
华缶的探索也受到了怀仁市政府的鼓励,市委领导多次前去调研。在2019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市政府也明确将“推动机器换人、智能化生产”列为重点推进的工作目标,旨在推动陶瓷产品向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品牌化方向发展。
与其他先进陶瓷产区相比,怀仁从“煤炭大县”转型“北方瓷都”仍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都对前路充满自信。正如曾永谦所说,做陶瓷跟挖煤是两回事,因为“陶瓷是一项艺术,它把人熏陶的不一样了。”
文/从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