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精神角落”是否该被改变?| 我有嘉宾付费阅读
首页 · 2018-05-27
导读:
微信,陌陌,快手,抖音,微博的商业估值记录正在被不断冲刷,站在这些左手揣数据,右手揣着钱的公司旁边,高冷的豆瓣却显得依旧安静。
但这种难得的与世无争劲,却被外界打破了。
2017年,以文艺,独立,精神性著称的豆瓣用户,被外界批为毫无商业价值。“中文网站圈里面最没价值的两群用户莫过于豆瓣和Acfun的用户群”,这句语话,出自某科技记者的一篇文章,被微博CEO王高飞转发引用后,开始在网络上发酵流转。
豆瓣到底怎么了?
豆瓣怎么了?
11年之前,豆瓣的用户就达到了100万,那时,它是充满希望的试验田。这个从豆瓣音乐、豆瓣图书、豆瓣电影扩展到社区的泛兴趣网站,专做原创的,别人没有做过的产品,他们认为,“产品做好了,用户的增长会是件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这个力图改变人类精神生活的网站,却正日渐成为社区网站商业化进程中的格格不入者。
这几年,豆瓣的数据确实不好看。
如今豆瓣的日均UV是200万多一些,而微博为一亿多。根据Alexa的统计,豆瓣的网站排名在过去一年内只降不升,且降了500多名。免费APP榜上,豆瓣的排在200名以外,与苹果商店全球下载量第一名的抖音相比,豆瓣的商业影响力正在日趋式微。
但另外一个有趣的是事实是,尽管豆瓣已不再是一个能够吸引流量的明星产品,但在粉丝的粘性上,它的用户却体现出了空前的忠诚度。
“早日加入豆瓣,早日丧失价值”,一伙平日里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只专注于自high的用户,面对外部发难,制作出大量的自黑式嘲讽图,张挂在首页,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其它的豆瓣网友们则负责给这些标题盖楼点赞,意欲向豆瓣的价值观致敬。“厉害了我的瓣儿”,这类充满自嘲味的言语,与贩卖焦虑感的时代互怼的意味十足。
当然,也有一些粉丝恨铁不成钢,发出另外一种声音。他们为豆瓣的落寞心痛,“别人都在搞融资上市,阿北啊阿北,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在中国,很少出现过一个社交网站的用户,会为自己网站的价值观凝沙聚塔,抱团而战。这样的场景,既好笑又感人。作为中国互联网上最有名的慢公司之一,豆瓣引发了人们的争议。
此时,媒体都在酝酿着一个大标题,来报道豆瓣失败的商业化进程,人们渴望豆瓣的CEO阿北,能够于企业身处漩涡中心时,站出来回应。
可惜,并没有。
阿北不爱抛头露面,更很少接受媒体采访。媒体希望能够通过他的只言片语,来寻找、放大、坐实豆瓣对商业化进程表的评价,但发现,报道聊聊,谈起商业与产品,盈利与落寞,迄今为止,阿北只在知乎留下了一句话。
“盈利一点都不庸俗,只有庸俗才是庸俗的。”
可以的,这个回答,很豆瓣。
民间有俗语:老板变豆瓣,似乎在起名时,这家公司从诞生的那刻起就显得毫无野心和侵略性。可是在2012年前后,豆瓣的体量却一度和微博相差无几。许多人好奇,这个风光一时,日均PV曾经达到1.6亿的网站,是如何在中国的互联网商业生态谱系中,一步步成为反趋势的代表的?
线索还需从头捋起。
阿北创办豆瓣的年代是在2005年,那个时候,咖啡馆还没有成为谈创业项目的重灾区,也鲜有人意识到,钱对创业的作用有那么大,那个时候,互联网的用户和创业者都还只知道PC,人们推崇Web 2.0的概念,主张用户既是内容的消费者,也是生产者。
那也是中国的第一代互联网创业者起步的黄金时期。满怀创业梦的人们摩拳擦掌,渴望复制硅谷的传奇故事。那一年,王兴创办了校内网,杨浩涌和姚劲波进军分类信息网站,各自创建了赶集网、58同城。视频网站也在这一阶段崛起,暴风集团CEO冯鑫开始创业,古永锵也开始筹备优酷。
而那个时候的阿北,还是个30多岁的年轻人。事实上,在创业之初,这几乎就是一个技术宅男,以悠哉游哉的节奏开始的创业故事。
据阿北透露,那个时候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北京朝阳门外的豆瓣胡同。所谓胡同,留其名而已。那里街道宽阔、高楼环立,附近有一家星巴克。在那里,他可以选一杯咖啡,找一个靠窗的有阳光的位置,一边乱瞄四周有趣的人和事,一边慢悠悠地打开苹果笔记本。
“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忍不住听到奇奇怪怪的事儿。豆瓣网的一半程序是在那里写的,名字也是这样来的。” 阿北说。
几乎是仅凭一人之力,阿北把这个小站的页面设计和产品功能,一下子切入到了文艺青年的心中,这样的功力和效率无论如何都是亮点。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阿北没有大众口味,和所有的文艺青年一样,他是果粉,为了用苹果,他可以忍受powerbook用半年就掉漆,isight只用过一回(中国找不到别的ichat用户),email净是乱码(2004年的苹果认为中国人还在用DOS时代的编码)。他说自己是一个十足的苹果受虐狂,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任何一个企业的CEO对产品的微观体感,如果有着如此苛刻的接受标准,那么,至少从设计和功能的角度来看,他一定是一个合格的产品把关人。
在产品理论中,有一个版本规划能力的说法,用大白话来说就是,第一版产品不能无比复杂,因为繁杂的附加功能点,会导致产品无法直切人心。而玩脱的表现就是把自我价值的认可凌驾于用户的价值之上。受乔布斯的影响,阿北不喜欢形式花哨的玩意,在豆瓣上,他只开了书影音,广播,小组这三个项目的点评功能,既不做弹窗广告,也不做动态图、Flash。 而另外一个根基,则是“尊重个体”。
《我有嘉宾》的记者发现,豆瓣对外人如何评价自己不大感兴趣。在这里,人们乐于讨论的恒定主题多为音乐、电影、书籍和各种小众话题。如果拿豆瓣与知乎比较,在健身、人际、职场、穿衣打扮这些“试图赢得他人认可”的议题上,知乎比豆瓣更有关注度。而在摄影、美术、音乐这类“可以high在自己世界里”的内容上,豆瓣要比知乎更胜一筹——“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父母祸害组、景涛咆哮组……许多带有鲜明个性特征的亚文化小组都发端于此。
对于这类用户而言,飞速发展的世界,呼啸而过,只供一瞥,均与自己无关。
有人把逛豆瓣评价为一个“怪咖弹冠相庆,交友者面面相觑”的场面,其实相当形象,对后者来说,豆瓣的小组社交功能简直就是互联网的石器时代,因为它向来不强调用户的真实性。一些社交达人们妄图通过豆瓣小组交友的想法,最终会被这种组织的低效率而击败,但对前者而言,却给豆瓣带来了相对自由的话语权。举例来说,在校内网,很多大学生会因为过多地关注他人的想法,而羞于评论和性有关的电影,但在豆瓣留言,就可以不考虑这些。那些匿名评论带来了更多可以袒露真情实感的留言,这一切都让豆瓣在成立之初,就具有鲜明的小众化品牌特征。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豆瓣是一款需求驱动产品的案例,阿北为豆瓣定下的三大企业文化,加上阿北文艺且理想主义(比如坚持商业独立,坚持制定豆瓣电影评分不能更改的原则和策略),是豆瓣形成独特识别度的一大重要因素。
阿北其人
从资料中我们得知,阿北的商业意识不强。据说投资人对阿北读书状态的了解的清晰程度,可能胜过对豆瓣经营业绩的了解。据曾经当过记者、现为700BIKE联合创始人的张向东说,有一次,在豆瓣的周年庆上,豆瓣的投资人冯波给了阿北一个大纸箱,里面全是阿北在豆瓣上标注了“想读”的书目,其中有清一色的英文小说,还有一些商业之外的书籍,如钱穆的《国学概论》、吴念真的《这些人,那些事》等。嗯,它们可不能够从机场书店的速成书中找到。
阿北的节奏也很慢,他的宠物是一只乌龟,他常穿的服饰是帆布鞋和T恤,用豆瓣网友的话说,“一片商务装中,清新立显”。他的T恤印着“Everything is on its place”。T恤上的书架、CD、书,各安其位。
据接触过他的人评价:阿北很低调,存在感稀薄得“有如空气和水”。
在一次豆瓣早年的采访中,阿北将自己定义为“草根创业者”,理由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公司只有三个人,除了他自己,另外两个是兼职,这种状态持续了三年。但在此之前,他的身份是清华毕业生,加州大学的物理学博士。按理说以这样的学历背景,正确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做学问或者科学家什么的,但总有一类人的气质,不太看重“按理说”。
于是,本科学物理的阿北,成为了一名美国IBM的软件工程师,他把自己的天赋全都加在了另一条起始值为零的技能树上。在网络上,他的头像却是一袭红盖头。而他身边的朋友,个个都是文科生,作为一只程序猿,他喜欢电影音乐和旅行,有一墙碟、两墙书、三大洲的车船票为证。而他的真名叫杨勃,备受流传的“阿北”只是网名。一个有趣的细节是,很多女网友都因为他的网名,误认为此人长发飘飘,颜值爆表,但当真正求证时,均被他的笑而不语带过。
2001年2月,阿北用一台掉漆的PowerBook做出了豆瓣,这里既没有编辑写手、特约文章,也没有跳动的专题,但这种简简单单的冷淡风,却狠狠戳中了文艺青年的软肋。一位豆瓣用户叙述了自己使用豆瓣的过程。当时他的情绪处于极度低落却无人诉说的状态,出于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在注册豆瓣一年后,他第一次在豆瓣上写下第一条动态,只有两个字,“难过”。
人们常说豆瓣是精神乐园,在朋友圈,一个人必须要拥有一个更健康和主流的人格,但是在豆瓣,没有人会指责一个人的小众和不够正能量。这种独特的用户体验,也让这里越来越像是一个文艺青年的聚集地。黄灿然、桑克、王敖、王炜、廖伟棠……许多在现实里可能会因为小众而被边缘化的年轻人,在这里唱和交流。“我不能乖巧的枯坐在山中,都怪山碧茵而雨又飘起来,抛起的苹果暴露了它其实是豪猪,而我早已进化成可以随地入睡的人”。这样的文字,在任何一个其它的中文网络社区都很少能够看到。
人们总是渴望被同类认可,遇到知音。“豆瓣对我来说,最大的价值就在于没有社交关系的一群人,完全出于自己内心需求,去交流和推荐内容。”一位豆瓣用户说道。
但这注定是把双刃剑。
渐渐地,在某个小圈子的范围内,豆瓣的声望达到了小高潮。但它也为保持高质量的内容,设置了较高的准入门槛。2016年,豆瓣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支官方广告《我们的精神角落》,尽管这只广告,不管从摄影手法,脚本,还是文案和执行效果来看,都可以称得上精致的口碑之作,但从传播效果来看,它的评价开始已经呈现出明显的两极化。“铁杆用户心生自豪,普通用户莫名崇拜,陌生用户莫名其妙。”
显然,豆瓣用户向来不是人群中的大多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豆瓣针对的是一些受过一定教育的、有着相似审美趣味,认知体系自洽的人。为了维护这些核心用户群的使用体验,长期以来,豆瓣保持着页面朴素,广告的痕迹少之又少的局面。据说,在豆瓣上线的第一天,阿北收到的第一笔收入只是两毛钱,那是当当网的分账。长久以来,豆瓣靠着图书频道附带的链接,与合作的网上书店分成,而且十几年来一以贯之,就连品牌广告也是几年以后才出现的。
豆瓣的盈利模式一直都很单一。在早期,中国诸多秉承理想主义的创业团队对知识社区的变现问题,总是意兴阑珊,缺乏探索的动力。
阿北意不在此。他的特长和野心是做产品,这从他“不想当CEO的程序员不是好产品经理”的知乎签名中可以一窥究竟。
2011年9月,阿北主导设计的阿尔法城上线。这是他为二次元用户打造的一个虚拟社区。当时的豆瓣用户三教九流,百家争鸣,于是,阿尔法城里也设置了不同的街道、店铺、坊,这里拥有人类社会的所有特征,如群众、多方观点、不同党派,和与之相对应的游戏规则,如设施、货币、商品等等,甚至还有选举、拉票、政客、看客、破坏者、建设者......
真是个浓缩的世界。
阿尔法城正以一种超前,甚至浪漫的姿态展示着中国的年轻一代,正蹒跚步入新的文化阶段。某个场景中,一群少女漫爱好者,以多摩川的花火为意境,抢占了一条街道,取命为“多摩川花火巷”,之后所有的核心成员开始建立起统一战线,为了团结起其他少女漫爱好者,贸易、货币、商品、店铺出现了,自由经济抢夺资源与恶性竞争也都出现了。随后为了排除异端,人们开始攘夷战争,新闻记者、领袖、宣传部、热心群众,乃至政客出现了。一些用户反映,“他们台前光鲜亮丽,台后为了共同利益游走,最后甚至和系统管理员杠上了。”
“动机,是让人佩服的;手法,是让人欣赏的。”和阿北一样,有过产品经理经历的有赞创始人白鸦,曾撰文表达过自己的欣喜,认为它展示了中国的新生一代在文化上的变迁。德意志大道、牯岭街、万事屋一番街、贝克街、日落大道、多摩川花火巷、杀马特一条街……听一听这些关于兴趣的街道名字,在许多产品经理的眼中,这是中国的互联网走了这么多年里,少有的一次创新尝试与实验。
时任阿尔法城的ONE PARK坊的一名网名叫“向日雪”的街长,认为阿北的设计理念,已经开始把阿尔法城当做一个大规模的社会学实验特例来看待了。他说,“阿尔法城的产品设计思路很好,UI交互很有前瞻性。到现在我都为当年能在其中玩一遭而庆幸。”
但在受到专业人士赞美的同时,当阿北致力于社区功能越来越完善,东西越来越好玩时,人心却开始疲惫了。当城里的KOL 开始拉帮结派的时候,阿尔法城开始了信息过剩、本末倒置,这让一些用户不满,“至今没看懂怎么玩”、“不知道干嘛的”,甚至有人开始签名,呼吁豆瓣能够恢复成原有的版本。从2014年到2016年,豆瓣上出现了专门“反对阿北独裁”、“阿北找不着北”等小组,专门对他个人进行大规模吐槽。谁也无法否认,太过超前性的内容,会摒弃另外一些用户。人们说,阿北与众不同的颠覆,更像是功能涣散,没有群众支撑的无根之萍。
显然,阿尔法城不是一个娱乐大众的产品,而且显得太过雄心勃勃,这违背了简单、直接的产品设计原则。
在反对者看来,伴随着豆瓣的产品越来越复杂,阿北已经将满足用户核心需求的先锋地位,拱手让给另外一些后来崛起的知识社区,比如知乎、果壳。知乎的工程师文化,让它在产品开发时势如破竹,当知乎App发布第二版时,它在iOS社交分类排行榜的热度就曾超过微信和陌陌,攀至首位;而果壳则抓住了2011年日本核泄漏事件中,人群恐慌蔓延的契机,针对抢盐风波等话题进行科普,高效地俘获了大量用户。
若以2011年为新的标尺,豆瓣的竞品开始出现,从内容打造的角度来说,它们并不像豆瓣这样,一味沉迷于理想化的蓝图。从融资的角度来说,它们说服投资者的角度,将主要从打造“一个更好的豆瓣式故事”开始。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这两个致力于经营高质量内容及高素质用户的网站迅速开启并壮大,而之后,这个中国互联网中的小众市场也再无后来者。
阿尔法城结束于2015年5月12日。除了上述原因,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豆瓣的势已去。移动互联网的新时代已经开启,“豆瓣的故事已经不再新鲜。”
失败的商业化之路
2011年,豆瓣完成5000万美元C轮融资,2012年,豆瓣营收8000万,接近盈利。但在2015年的一次访谈中,阿北却说:“我们现在是接近持平的,两个季度盈利,两个季度没有。以品牌广告为主。”
也就是说,2012年到2015年,豆瓣的盈利情况并无改变。
豆瓣的最后一次融资停留在C轮,从此,互联网已经进入知识付费时代。当今日头条、空气币ICO、陌陌、得到、喜马拉雅把盈利模式一点点扩展到了投资方、广告主、虚拟产品、付费产品上时,反应落后的豆瓣,却再无动作,这是一种残酷。
豆瓣成立已经13年了,风险投资的退出周期普遍是七年,一旦用户的增长停了下来,资本就会格外关注利润报表,这是永恒的经济规律。
更严重的是,购买数据疲软,盈利效率走低,都比不上用户本身的信心缺失来得严重。
相信很多人听过某豆瓣用户总结的这段神吐槽。
“前几年的时候,如果你粉丝多,还有品牌找你合作,做推广。后来这些品牌发现,根本没有卵用,豆瓣用户的转化率太低了。你要相信,如果有一个人在豆瓣开始卖东西了,那他肯定也在其他平台卖,而且应该都比豆瓣卖得好。
很久以前,在豆瓣广播认真耕耘的博主们,辛辛苦苦耕耘了一番,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很多就放弃豆瓣了。长得好看的照片也不发了,有价值的文字也不写了,也不和你们这群网友互动了。老子出的书你们不买,老子开的某宝店,你们不买。
大家都是要吃饭的,要有钱的,我天天给你展示我多有逼格。我是很有趣,可是我很穷啊。”
2017年,豆瓣终于宣布开启商业化之路。这份迟来的转型之路,未必不是来自幕后的焦虑。
很明显,在豆瓣上,Kol的商业价值无法及时得到变现,那就意味着,豆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核心用户,渐渐迁移到新崛起的竞品网站。一名叫洪波的豆瓣工作人员透露,“豆瓣三年只花了不到200万美元,也没什么压力,但做到六年半的时候,公司尚未盈利,方觉焦虑。”
但在这次商业模式的探索上,阿北这个一向不愿意改变的企业家,并未对豆瓣做出根本性的革命。无论是进军图书出版行业和影视行业,还是上线了全新知识付费栏目——豆瓣时间,所有的商业策略,都能够从竞品中找到对标和原型。
有人拿豆瓣与知乎、快手作比较,认为豆瓣商业变现的短板在于核心用户对情绪化内容,天然抱有警惕和抵制。一个典型的情景是,一个人在微信或微博上,写了不错的文章,拍了漂亮的照片,可以直接收到粉丝的打赏,甚至还能以电商方式带货。但这一切在豆瓣上,行不通。
他们的经典内心台词通常是“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行啊。即便现在不行,我再练练就好了。那点创作的窍门,我迟早都会看穿。”
虎嗅网作者伯通提出了一个如何发动群众,赚群众钱的公式,他认为,在理想状态下,Kol收割用户的要点是,“平台的消费者要始终保持海量,而且这些用户,不打算且也没有能力转化为创作者。”一言以蔽之,旺盛的购买主力从来不是精英,而是大量“村网通”式用户。
比较之下,豆瓣用户的情绪阈值太高,他们鄙视无条件接受和欣赏,无理由崇拜或喜欢。这就像伯通打的一个形象的比方,“越是那些看起来‘高手云集’的所在,越不可能让一个说相声的向同行收费。”
显然,豆瓣的竞品网站已经渐渐意识到这个理论,将知识付费的重心下沉到大众语境,就像是知乎取缔邀请码注册制,致使大量学生用户海量膨胀,就像是得到的课程,从金融、历史、哲学、科技,渐渐拓展为接受门槛更低的情感、育儿、理财、心理学。尽管从这个时刻开始,整个社区的回答质量急转直下,但对于其创始人来说,把投币机换成收割机的必经途径在于,说服难度的降低。当然,这会导致创办“初心”和后来想争取的对象,前后已然不再是一拨人。
从这个角度看来,为了将用户的“个体感受”放置在最前,阿北并未把用户视为收割机。它与其它中文网站的区别在于,当所有的社交网络都在极力站上渠道下沉的风口,渴望被更多数量的用户关注时,豆瓣却始终静止在那里。2017年,它才推出自己的第一门知识付费课,叫做“醒来”,主讲人是北岛,类别是冷门的诗歌。在一场注定失败的争夺普通用户的战争中,豆瓣尽量地保持着自己的艺术能量与特殊价值。
曾经有人把豆瓣的价值评价为“一个迅速向前发展的世界中,一个向后看的、可以探索的巨大世界。”言简意赅。
它讲述的是从另外一个纬度看待企业的价值。大多数的互联网公司去抢夺大量的三四五线城市人群,这些行为基于一个基本常识,流量红利的本质是新增用户,但最新的变化是,这些数量最大的流量红利,也有可能是最后的流量红利。事实上,移动流量的红利正在慢慢消失之时,就是那些被风口和热度催熟的企业,面纱被揭开之时。当市场进入存量市场的厮杀时,那些具有独特价值,耕耘于某一领域的公司,有望获得新的机遇和价值。
正如一位豆瓣用户所说,“世界是多元的,并非所有人都要要滚滚向前,总有一些人愿意回头看”,从世俗的商业判断上,也许豆瓣确实是在衰落,但这绝不等于“豆瓣已经没有了生命力”的判断。
他说,“不是当豆瓣错过了什么风口或是红利期的时候,它会死掉,而是当它开始变成不是它自己的时候,它才开始真正失去生命力,变得衰老。”
在文化类创业公司里,保持品质和与盈利相违背是永恒的冲突,但这种撕扯却从未让阿北在言论与自述中,表示出一丝丝委屈、抱怨,或者是不甘。他的性情并不外露,无论产品的成功与否,他始终都是淡淡地回应,以至于很多时候,人们在豆瓣的兴衰起伏中,看不出一点他对企业得失心态的表达。
在媒体的一篇报道中,曾经介绍过一段阿北的经历。20岁的他,曾因为环境的突变,在美国度过了一段“很大的心理断层”期,那时候,他阅读了许多禅宗方面的书,甚至有过出家的想法。
记者不知道这样的经历是否会影响到他的逻辑和判断,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曾告诉他,这几年豆瓣的产品,在商业性的判断上是否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他本人又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但就现在展现出来的画面而言,比起大刀阔斧的改革,阿北显然还是希望豆瓣保持着旧日的调性。
他说,“我始终是一个不喜欢被改变的人”,正如他的信念,Everything is on its pl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