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刘庆升聊了聊一百年以后的教育丨我有嘉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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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派访学课程 · 2018-04-02



导读:

和刘庆升的采访约在周末清晨的咖啡店。日常熙攘的商区宁静得清脆,刘庆升从附近的公园遛着弯儿踱过来,笑着说,我家就住旁边,我早上散会步。


这个在百忙之中,见缝插针调高生活占比的散步者,在去年,将亲子陪护以智能机器人的形式送进百万个中国家庭,力图让中国百万个父母可以在自己的百忙之中,以另一种方式为家庭生活进行一种温暖调和。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拓进,智能化产品不断衍生出各种类型,儿童陪护机器人便是其中一种。那么,对待“儿童”这一特殊受众,陪护型智能产品只是一个“蹭热点”的“网红”,还是未来家庭必需成员的雏形?人机交互是否可以带来情感陪伴?一个出身于全球领先的智能语音企业的公司,其智能教育之路顺逆几何?


淘云科技掌门人刘庆升用他的理工思维、平静气息与惊人语速,道来一番荷戟锐进与潜探趋明。


职业之路,从给公司做饭开始


刘庆升说,我的履历非常简单。


这份履历上,哥哥刘庆峰是不可绕过的名字,而他并不介意这一点。一定程度上,他人生的每个捩折都与哥哥的名字相连。


因为哥哥刘庆峰考上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由此距离老家安徽泾县几百公里,所以,作为家中的小儿子,即使凤毛麟角地考上省重点高中,父母却不舍得再送刘庆升去远一些的市区读书。当然,也有经济原因——出去读书,家里压力太大。在县里读了高中后,高考失利,同样因为经济压力,犹豫复读的刘庆升决定去读一所不是理想中的大学,家里的亲戚包括刘庆峰纷纷劝他:以后考个好点的研。


在考研的年岁来临前,刘庆升每一个暑寒假都去到合肥的哥哥处住上一段时间,用他的话说,“跟他多学一点”。


“那个时候,1996年、1997年本科毕业生每个月拿1000多块钱,在当时已经很高了。华为来科大招人,一个硕士毕业生5000块月薪起步,当时我们父母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一点。这个事情对我触动挺大的,结果是,我去考了科大的研究生。”为了进入科大,刘庆升每天十几个小时地学习,最终顺利进入科大,成为哥哥刘庆峰以及那些拿上5000元月薪的科大生的学弟。


几乎是同一时间,1999年,科大讯飞成立,在当时公司租住的民房中,刘庆升成为科大讯飞的第一批员工。“晚上我会过来打打杂,我哥他们是学生创业嘛,也没什么钱,甚至有段时间我还会买菜给他们做饭。”回忆起那段创业史,刘庆升笑。


没多久,他考上中科大研究生,读了心仪的机械专业。“我个人兴趣是喜欢‘动手’,所以就想读一个全机械的专业,科大的机械系真正等我去读的时候,发现其实是很偏理科的,机械的东西很少,光学啊、纳米啊,偏理工科的东西比较多,当然我也觉得没有问题,那时候进了那里就是喜欢。”恰巧,当时科大讯飞有一个语音方向的项目与刘庆升所读院系有合作关系,刘庆升便被派驻进该项目,“在那做一些硬件的电路,跟语音相结合,其实也就是做一个控制玩具。这个工作很有意思,我们那一层楼实验室很多老师学生都跑来看。”


等项目做完,刘庆升发现实际效果却与想象的有差距。他感到涉及语音技术的底层算法及更多理论性的知识急需补充,“我觉得还需要读一个语音专业的博士”。他索性去考了与哥哥刘庆峰同一实验室的博士学位,他的博士导师也正是刘庆峰当年的导师——事实上,目前已经规模庞大的科大讯飞研究院很多副总裁都是这位中科大博士导师的学生。科大讯飞的学术体系,由此有着某种一脉传承。


博士毕业之后,2005年左右,刘庆升以全职身份,正式入职科大讯飞。此时,从参加公司项目算起,他已在科大讯飞参加了四、五年的研发工作。“虽然我是2005年入职的,但我的工号却是2001年开始做项目时就使用的工号,可以说是公司新进的‘老人’了。”刘庆升笑。

 

独立进化史


甫入科大讯飞研究院,刘庆升便加入公司全新的研究方向——语音评测技术,项目落地为“计算机辅助普通话水平测试”。


在此之前,普通话水平测试是三个老师同时听取一个考生的发音,靠画“正”字来给考生的每一个发音打分。无论是评判标准的统一性,还是评测的强度和效率,都有着明显不足。刘庆升带着团队研发的评测技术,使得普通话考试变为机考体系,建一个小型录音室,考生进去自助考试,后台机器进行打分。


“我们从2005年开始研究这个项目,2007年、2008年在全国试点后,每年都有好几百万的考生在用这个机器了,在讯飞的这个平台里,我觉得我研究的东西能够快速地市场化,让我特别有成就感。”


身为项目组长的刘庆升,开始考虑将这项技术推向全球:“早期是在学校推广,然后公司把我从研究院调到海外拓展部,开始去做业务。在海外汉语学习推广上做了一两年,我们发现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要困难得多。那时美国、韩国等等都在学汉语,看起来很热,但比如美国,每个州学习的人数很少,很难把产品形成一个规模化的收益,这个投入太大。外国人学汉语的技术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投入和研究,所以机考汉语的海外业务就暂停了。”


怎么将语音技术应用到教育的方方面面?讯飞一直在做探索,刘庆升的事业新落点也即将在这种探索中出现。2008年,科大讯飞“魔法呱呱”问世,这是一款联合广播台共同打造的智能语音玩具,切合产品用户的痛点——电台主持人会在晚上九点开始讲儿童故事,而儿童们在那个时间很多都已经入睡了。“魔法呱呱”可以下载电台主持人的全部故事,由孩子自主选择听取。这个南瓜娃娃模样的科技产品,成为日后安徽淘云科技所推产品的雏形。


很长一段时间,“魔法呱呱”成为科大讯飞在面向普通销售者产品的代表作,在合肥乃至全国业内形成了一种潮流,用刘庆升的话说,“人们提到科大讯飞,就想到魔法呱呱了。”2009年初,科大讯飞成立玩具事业部,意欲进一步加强“魔法呱呱”的延伸玩法。这一决策在刘庆升看来颇具考验:无论国内市场还是海外推广,自己的“摸爬滚打”还没形成一定境界,接触面广度亦有限,玩具事业部的掌舵,成为刘庆升真正开始从研究走向管理。


回顾“魔法呱呱”的历程,刘庆升理性得像处理一道算法:“现在想想成长还是有点慢的,因为我们毕竟是做研究出身的,缺乏市场管理经验,包括产品的思维等等都还不够。所以早期做起来觉得还行,前一、两年销量也在快速增长,但我知道那时候的增长我们是有很多‘助攻’的,比如我们的内容合作电台对这个产品的传播力度很大,加上2010年上海世博会,我们也通过结合世博会的形象做了一些产品,甚至被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评论为‘世博会里最有科技感的产品’,伴随外界的一路好评,2009年、2010年,我们做到了一、两千万的收入。”


但是很快,刘庆升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其实“魔法呱呱”本质上是没有完全市场化的,渠道能力远远不够,除却广告和世博会的拉动,这个项目的渠道可以说并没有建立起来。于是,当“魔法呱呱”还没有被更广泛的市场所认知时,深圳的一些厂商已经开始推出低价的模仿品了,这种“竞争”,对于语音技术是国际领先的科大讯飞来说,却难以一时摆脱。


“科大讯飞不具备生产制造的能力,对于外包生产供应链经验不足,成本相应来说也比较高,对于竞争产品,虽然我们技术含量很高,甚至高了好几个层级,但在用户的第一眼感觉,是看不出其中价值的。”刘庆升意识到这一点时,“魔法呱呱”这个科大讯飞第一个面向普通用户的产品,也在一两年的发展后进入了销售滞后期。刘庆升一边反思也一直坚持。从2013年开始,他还在科大讯飞承担了很多开拓性的尝试,比如牵头研发了讯飞最早的智能音箱,从而促进科大讯飞与京东成立专做智能音响的灵隆公司。


渐渐,刘庆升意识到做面向普通销售者的业务,只依靠科大讯飞原有的积淀和自有资源是不够的。“有些互补资源的合作伙伴,虽然做为朋友关系很好,但如果不通过资本融合把大家深度结合在一块,真正发挥互补的作用还是比较困难的。因此我希望科大讯飞能把玩具这个方向开放出来,让这个领域有专门的战略和投资资源。”


2009初,讯飞成立全资子公司运作“魔法呱呱”,几经波折,6年后的2015年初,刘庆升在科大讯飞之外引入三家资源互补的公司成为股东,合肥淘云科技正式成立,定位为提供儿童智能产品、语音技术方案及云智能平台。


有了前面6年的摸索,积淀,2年后的2017年,“儿童陪护机器人”作为一个全新品类和创新产品进入大众视线,淘云科技成为这个品类的创建者,以教育陪伴智能机器人“阿尔法蛋”等系列产品,在科研与出货量上也是领航角色。至此,刘庆升带着他的“儿童智能”蓝图,将行业与自身的关键词从“科大讯飞”正式转变为“淘云科技”。

 

让玩具不再是“玩具”

 

坚持儿童智能领域——用刘庆升的话说,“玩具”领域,是刘庆升对智能市场的嗅觉,也是讯飞系一直意欲的尝试。


“讯飞很早就在考虑,怎么从to B走向to C。”刘庆升坦言。把自家研发的尖端技术用在方方面面,以致让更多的人来用,这种自豪感和成就感是巨大的,to C无疑是获得这种长远而巨大成就感的方式之一,单单只做to B,发展空间是有限的。


那么,为什么把to C的选择放在儿童方向?


“因为技术总有不成熟的地方,如果用在其它方面,可能很难适用。”刘庆升的理工男式直率,会在恳谈市场等问题时突然出现,散发着一种娓娓的真诚:“比如说,我的识别率只有90%左右,其实那就很高了,但是放在现在的声控技术上,识别开门、开灯之类的,如果识别出现了差错,就会比较麻烦。玩具这个东西是给孩子的,这种语音交互是天然的需求,小孩喜欢学说话,如果独生子女在家里,爸爸妈妈不在家,玩具可以陪他说话,帮助孩子成长。当时瞄准这个市场时,语音技术并不成熟,孩子说了一个词,玩具听错了,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淘云科技成立以来,语音技术已日趋精进,那么,做儿童智能语音与成人智能语音,哪一个更难一点?


“从算法上来讲,我们依然使用科大讯飞的算法。人工智能运用到产品里去,需要三个层面,第一,你的核心算法的水平要高;第二,面向应用场景,你要有专家;第三,要有一定的大数据。科大讯飞提供的是核心技术的支撑,淘云做的就是对儿童玩具领域有理解,让人员提出孩子会经常问的一些问题,我们把这些问题梳理出来,通过产品得到用户的数据,去做一个备份,并不断地去做更新。”


虽然科大讯飞有开放的研究平台,淘云科技可以在其上搭建一些简单模型,但要真正量大面广地被很多人使用,这个平台的支撑性是不够的。刘庆升去对外交流,别人会问,你们淘是科大讯飞内部的公司,是不是讯飞给了你特殊的通道和技术,导致你的产品比别人的产品好?这时刘庆升就很自信地说:“还真不是”。


“我是做语音方向的博士,语音基本框架体系我是很清楚的,我们依托科大讯飞的技术,在它的基础上要做面向儿童垂直领域的优化迭代,整个的运用就会顺畅,效果也才更好。所以别的公司用技术,只能用通用的技术。这就是淘云的价值。”在刘庆升看来,科大讯飞是一个自带赛道的平台,平台搭高,大家每人就可以站在更高的平台上,视野也更高,让人可以把自己的垂直领域做深。淘云科技本身也带给了人工智能技术成长,比如现在针对孩子的问答,淘云科技的玩具要比讯飞输入法面向孩子的识别更好,因为淘云科技已经适配了孩子们更加独特的语言世界——逻辑不同,发音不清。


在人工智能的三个层面——运算智能,感知智能以及认知智能中,儿童智能领域对人工智能更高层次的触碰,或许由此便有一种新望。


“我们一定是把真正的人工智能技术用在儿童方向的。我们最早提出的口号就是‘为了少年儿童的快乐学习和开心成长’,面向儿童方向把人工智能技术深度地应用起来。好的人工智能,技术并不是全部,必须根据孩子的需要。孩子需要这个东西,那我再把它和人工智能相结合。”


淘云科技成立时,从科大讯飞团队“拉”出来了40多人,目前已经发展到了120人左右,其中,做技术研究的员工,占比40%。


“我们的技术是两个层面,一个是技术要在科大讯飞平台技术的基础上,第二是要做一些垂直的研究。我们每年跟讯飞研究部门有一次聚餐,他们每次都会来五、六十人。”与科大讯飞的技术联动,从淘云科技还叫做“科大讯飞智能玩具事业部”时,一直亘穿到了现今。“魔法呱呱”带来的成功和迷惘,成为淘云成长的给氧。2015年实现的在玩具联网,为孩子们打开无穷的纷彩世界。曾经有限的语言交互可能和固定的内容预置数据,变成可以跟随孩子的使用不断成长的无限能力,甚至将来可以根据孩子的喜好自动调整内容的智能小助手。


“这个变化让很多用户觉得,它不是个玩具了,它就是个机器人。”刘庆升在这一刻,终于踏实地有了一丝曾经向往追求的“成就感”。

 

当山寨者都在进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仿制者依然会有,甚至这些仿制者们自己也在进步。早年,“魔法呱呱”的毛绒外形会被“改版”为塑料版本,现在,淘云科技的明星产品“阿尔法蛋”已从形式到外形都被照搬套用。


被“山寨”了,刘庆升首先想的是,自己的产品不是没有短板:“早期,我们技术是好,但是生产能力是弱的,一旦市场对量有需求的时候批量都不够,你的成本跟别人的控制是有差距的。但是现在我们正在要努力做到不输于它们,我们的通过技术平台的优化使生产成本更可控,技术更高、更强一点。”


智能机器人,尤其是儿童陪护机器人目前已成为智能机器市场的明星产品。“前两年很多同类公司很风光,受到关注,实际上核心技术不在他们手上,更新速度就比较慢,所以他的产品一两年之后就没有声音了。”


但掌握核心科技的淘云已摸索出自己的产品渠道和商业模式,“比如说拉全国最大的国包商,跟我们一道把整个产业打开,毕竟靠淘云自己的资金很难去完成。”从生产到技术再到销售,一条龙的合作渠道已被这个原先靠技术吃饭,但也只能靠技术吃饭的科技企业创建起来。


“中国是一个玩具大国,但不是玩具强国,深圳一些玩具厂80%到90%都是国外订单。对于玩具来说,纯劳动力、没有任何知识产权的企业,风险太大了。我们希望改变传统的玩具市场,比如我们现在拿到了用户的数据分析,我们把语音运用到儿童产品领域的方方面面,手表、智能台灯等等,让我们的语音智能技术渗透到老百姓的家庭当中。”


尽管淘云科技的产品相较于同类产品,价格属于偏高层级,但销售额从2015年到2017年约15倍的增长足以说明,消费升级的时代,家长们的消费理念正与智能技术的发展互哺共进。对此,刘庆升有更“理工”的说法:这说明我们的产品是一个符合用户需求的、真正的技术方案了。


根据2010年中国第6次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0~14岁儿童超过2.2亿。二孩政策放开后,每年新生婴儿可达到2000万以上,许多父母也越来越愿意为孩子的成长和教育花钱。业内人士对「我有嘉宾」记者表示,目前,购买陪护机器人的大多数为80后为主的年轻群体。80后对下一代的教育有两个鲜明的特点:其一是婴幼儿智能启蒙教育,其二是场景式陪伴。借助网络具备庞大知识数据库,同时又能打破空间的界限、营造陪伴体验的智能陪护机器人,成了这个时代中解决“陪伴缺失”这一亲子关系痛点的解决方案之一。


而在淘云销售额开始直线攀升的2015年,一度被业内视为人工智能元年,从硅谷到北京,人工智能热悄然兴起,从工业机器人到服务机器人,从单功能到多功能,从工业领域到多领域,人工智能发展在不断提升与完善,2016年,智能陪护机器人井喷式爆发,2016年9月的数据显示,在机器人产品用户关注度分布占比中,陪护型机器人用户关注度高达32.2%,位居所有类型机器人的首位。


如此潮涌之中,在人工智能领域起步较早的淘云,掌门人在接受采访前,在这个周末清晨独自的闲庭信步让「我有嘉宾」记者感到一种微妙的反差趣味。


当被「我有嘉宾」记者问到“这种行为模式是否反映着松弛的心理状态”时,刘庆升立即说,你看不出来的,我的焦虑感还是挺大的。


他在深圳看到一些创业团队深夜10点还在开会的工作氛围,让他感到自己的焦虑感来自于对团队做事效率的紧迫感:“当然这和整个城市的生活文化、工作气氛都有关,比较幸运的是我们团队的质量。我请来的总经理,他的专业水平和信息敏感度都是优异的,使我们能快速地知道我们的团队在干什么,以及清楚地了解到整个行业在干什么,这让我的焦虑感好了很多。”


对于未来,刘庆升确信,他们将依然是少数能做到,将科技含量真诚且使命感地运用在儿童硬件中的科技企业。且这种真诚与使命感将他们的下一步方向,从让孩子“玩中学”,逐渐转变为“学中玩”;产品的使用场景也将继续延伸,穿戴型、居家型,甚至是放在沙发上还是放在床头,都成为产品类型的拓探。


“淘云的长处是我们可以快速地去试错。”对刘庆升来说,一个科技企业对教育业的深潜,其间经历的碰壁与辗转,已成为一种勋章:“从人工智能上来讲,我们是有优势的;从教育领域上来讲,我们还是要保持绝对的虚心和良好的心态。”


“两三年后可以独立上市”已经进入刘庆升的筹谋和淘云的步伐,刘庆升说,可我们的初心依然不变,把最好的技术用于帮助孩子,让孩子感到快乐。


快时代当前,孩子们的父母很忙,其中很多甚至会越来越忙,所以,刘庆升要做的,显然还有很多。